Linea

“我知道一种希腊迷宫只有一条直线。在那条线上多少哲学家迷失了方向,一个简单的侦探当然也会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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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Nepenthe(中世纪AU,文艺暗黑向,二更3~4章)

1~2章  在这里


3.

 

沉重的钟声在众人头顶敲响,Dean将手中闪光的十字架藏进衣领,动作小心而又虔诚。晚祷已经结束,所有人来到古堡外那棵孤零零伫立着的月桂树旁,Sam提着一盏发出暖黄色光线的油灯走过来,微弱的光线与惨白的月光混为一体照在他的脸上,英挺的轮廓犹如古希腊的石膏像。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

“昨天可是你提议的,我们的勇士。”一个妩媚的女人娇笑着把手臂缠上他的肩膀,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紧身长裙,腰部被系带缠紧,宽大的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颈部肌肤,皎洁的月光在她颈间的蓝宝石项链上跳动,“我期待你的故事,亲爱的Sam。”

她轻笑着退回到自己座位上,拉着自己的裙角向Dean行了个礼,姿态优雅而庄重,丝毫不像之前的模样。

“各位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月亮还悬在高空,给这广袤的大地洒下银屑,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拂过耳畔。在这样晴好的夜晚,你们推举我作为今天的叙述者,我感到万分荣幸,”Sam将油灯放下来,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他正作着今天的开场白,声音洪亮而又清朗,“我并不要求在座的每一位都喜欢我的故事,不过倘若我的故事能够博君一笑,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微风徐过,树影婆娑,单薄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如同一幅写意的画。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曾有一位举世无双的诗人用绝妙的笔尖细细描绘过一位Lenore的少女,他把她写进自己的诗篇中,用饱含深情的修辞勾勒出她的美貌,再将整个诗篇加以润色——他只想描写出真实的Lenore,一位被天使眷顾的少女——于是他对小自己十岁的妻子做出了残忍的事情,他终日像发狂一般的修改诗稿,对已经身染重病的妻子不管不顾,为了写出真实的Lenore,他让妻子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跟前。诗人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变得苍白消瘦,他诗篇里的Lenore却越发鲜活了。

诗中的Lenore和他的妻子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开始把妻子和Lenore混淆起来。终于有一天,诗人完成了这首诗的最后一笔,他愉快地将废弃的诗稿抛开,雪白的纸片漫天飞舞,他拿着最终的定稿,眼睛里放出光芒:“这是部杰作!我的Lenore在诗中活了过来!”当他从这阵狂喜中清醒过来之后,这才想起自己病入膏肓的妻子,他的妻子还坐在面前的椅子上,身上披着玳瑁色的毯子,双手在胸前交叠,呈现出大理石般的灰白色。

干枯的亚麻色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他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低垂着头,像一个残破的玩偶。这时诗人的心头才浮起一丝不安,他伸出手想要将妻子的头扳过来,当他的手掌贴上去的时候,触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妻子的脸变得黏糊糊且皱巴巴的,当她的脸正对着他的时候,整张脸已经布满尸斑,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也迅速干瘪下去,如同残破的蝉翼,她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变为深不见底的两个空洞——她已经死了!

悲痛的诗人为她举办了一个简陋的葬礼,因为他的生活穷困潦倒,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给妻子买一个更好的灵柩。他将妻子那娇小的遗体放进廉价的松木棺木里,再看着她缓缓沉入泥土。在她的坟前,诗人亲手为她立了块墓碑,他用手帕将墓碑擦拭干净,在上面刻上属于亡妻的墓志铭:天使会铭记你的名字。

最后,他在墓碑的正上方用力地刻上My Beloved Lenore,那双盛满悲伤的眼里好像着了魔一般,他跪在墓前一遍又一遍地念着Lenore的名字,尽管他的亡妻并不叫Lenore。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贫穷的诗人终日将自己深埋进酒精之中,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他的意识模糊,视线摇晃,在朦朦胧胧中总能看到亡妻的影子。她正向他走来,亚麻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纯白的发带从她美丽的额角垂下,浑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圣光——这简直与他写在诗中的Lenore丝毫不差。他能看见那缕芳魂飘荡在冥河之上,看见她苍白发硬的尸体被绑在绞刑架上,她正在遭受痛苦,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诗人已经陷入了接近疯狂的精神状态,这一切都被他最亲近的朋友Z·T先生看在眼里,他也曾因为那位美丽少女的死谴责过可怜的诗人,可当他看到诗人的现状时,不可名状的恻隐之心又开始作祟。

“倘若你真的爱她,就应该好好活下去,不能像现在这样糟蹋自己,明白吗?”Z·T看着已经面如死灰的诗人叹息着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会竭尽全力,因为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我不知道,Z·T,”诗人抬起红肿的眼皮半眯着回望他,“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是真实的。我更不知道我穷尽一生来追求艺术是为了什么,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Z·T说,“你的诗作很棒,而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你可以把你的诗稿都交给我保管,我可以让他们流传下去,你就不要说那些丧气话了。”

“可是,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她无处不在,她处在险境之中,我却不能救她——我那被天使唤作Lenore的爱人,她被绑在僵硬的尸架上,雪白的长裙上一片血污!”诗人用干瘦的手指捂住深陷下去的面颊,发出可怖的哀鸣。

“你需要冷静,这些都是你的幻觉。”

“不,我没有说谎,她现在就在你的身后。”

雪亮的刀刃刺穿了Z·T先生的心脏,他淡蓝色的瞳孔在一瞬间扩散,沉重的身体倒在了血泊里。而此时,无论是Lenore还是诗人早已不知所踪。

 

自那之后,城中总是有人在深夜被毫无征兆地杀害,他们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胸口有被匕首刺穿留下的伤口,大量的鲜血染污了地板。现场没有凶器,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那位不明身份的凶手就像一个影子,似乎随时都能消失在空气中。至于那位悲惨的诗人,他离奇消失在了自己的寓所,只留下一叠厚厚的诗稿,那是《Lenore》的定稿,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喷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纸面上用优美的花体字写着整篇诗的最后一句: From grief and groan, to a golden throne, beside the King of Heaven.(注1)

有人传言他们见过Lenore的真面目,她浑身苍白,脸上布满尸斑,亚麻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额角别着一条脏兮兮的发带,她穿着雪白的长裙,上面的血污已经干涸凝成漆黑。她的亡魂至今仍旧游荡在午夜的这座城市,饱含着怨恨与痛苦,久久不肯离去。

 

【注1】:爱伦坡的诗歌《丽诺尔》其中的最后一句。


4.

不知何时开始,夜晚的风变得阴冷,黑暗像化不开的墨静静流淌在空气中。Sam提在手中的油灯突然熄灭了,暖黄色的灯光骤然消失,就连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层层叠叠的黑云之后。他悄然退场,坐回自己的座位,一旁的王子正一手撑着下颌,黑暗里那双绿眼睛透着明灭不定的微光。

“似乎有点吓到在座的几位女士们了,”Dean说道,“不过是个精彩的故事——一个带着浪漫主义色彩的恐怖故事,就像浮在红葡萄酒上面的泡沫,虽然荒诞,却又分外值得去回味。”

“所以……那个诗人最后是怎么样了?”坐在父母身边的那位穿白裙的金发少女有些迟疑地问道,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戴着纯白色手套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裙角。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自己的母亲Ellen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我并不知道啊,尊贵的小姐。”年轻的骑士回答道,“我只是个叙述者,关于Lenore的故事,我就知道这些。不过倘若让我说出自己的观点的话,我想Lenore怨恨与痛苦的源泉就来自于诗人,她在生前就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死后也无法完全放下。她可能选择将诗人带走,怀着又爱又恨的情绪吧。爱情就像毒药,就算明知道会让人万劫不复也令人想要浅尝辄止。”

“你真像个诗人。”身着深蓝色紧身长裙的贵妇娇笑着说道,“我倒是很想读一读你写的情诗呢,Sam。”

Sam面露窘色,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你让我的骑士难堪了,Ruby。在这儿有二十几双眼睛看着呢。”Dean给那位妩媚的贵妇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收敛了眼神。

所有人都知道Ruby是谁,在这个国家,关于她的传言太多太多,只不过相对于英雄般的Dean而言,流传在人们耳中的大多是关于她的风流韵事。作为这个国家唯一一位继承伯爵爵位的女性,她向来以美貌与富有著称,相传只要她看上的男人,基本上都唾手可得,而她也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的男人再多那么几个。

Sam能从她的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他甚至有些感激Dean帮助他脱离窘境的举措,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悄悄地扫过坐在身旁的Dean,对方也微微低着头,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看上去已有一丝困意。

得到王子的应允之后,众人结束了今天的夜话活动,贵族们再次走进了古堡,回到各自的房间。夜色已深,他们仍旧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新的一天的降临。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投射到窗户上的时候,古堡内仍旧一片黑暗。这座巨厦仍旧孤独地伫立在荒郊野外,米黄色的外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温暖而又圣洁,里头的贵族们正在那间画着诺亚方舟壁画的餐厅里用餐。就算屋外阳光灿烂,古堡内仍旧需要把所有的蜡烛点燃,侍从们举着金色的烛台陆续走来,他们给贵族们呈上一道道可口的早餐,正当众人准备开始用餐时,向来谨慎的王子突然放下刀叉,光滑的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回响。

“有人不见了。”Dean顺着餐桌前的那两排作为看过去,有一个座位是空荡荡的,“是Edward。他虽然个性不拘小节,但绝对不是这种聚餐不准时的人。”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完美的面孔严肃认真,如同一座精细雕琢的石膏像。

这时,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古堡。

众人讶异地放下手中的餐具,而Dean决定带着随从先去一探究竟。只有微弱的烛光照亮道路,他穿过幽深的回廊,顺着螺旋式的阶梯一路而上,来到二楼尽头Edward所在的房间,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他推开半掩的房门便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Edward正僵硬的躺在床上,颈部被完全割断,大量的鲜血涌出来,染污了雪白的床单,负责打扫的女仆倒在进门来的地板上,显然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Dean走近了些,他正一脸凝重地端详着Edward凄惨的脸。死去的青年有着一张略显稚气的娃娃脸,尽管他蓄了点络腮胡使自己看上去更有男子气概,而此时,乌黑的血块沾满了他的毛发,肤色也变成了死尸才有的惨白。Edward的表情凝固在了他临死前的那一刻,尽管他的瞳孔早已扩散,可那双满溢着极度恐惧的蓝眼睛正在透露着最重要的讯息——他是在最绝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凶手可能是这座古堡里的任何一个人。

可是在这周围没有凶器,除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仆也没有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而她已经不省人事了,也没有任何杀害Edward的动机。

正当Dean在脑中仔细推敲着一切的可能性时,有人从房门走了进来,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碰巧对上那双狭长的墨绿色眼睛。

“Sam?你跟上来做什么?”

“我认为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而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好你的安全,殿下。”Sam恭敬地说,目光游移到床上Edward满是鲜血的尸体,“看来情况并不怎么妙,从现在起我要时时刻刻跟随着你,赌上我自己的性命。”

Dean听到这番话竟一时语塞,他看着Sam真诚而又温顺的眼睛,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

“我并不需要被人保护,我自己能够应付一切,”年轻的王子有些赌气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娇滴滴的公主,而你更不需要用你那些骑士精神的论调来试图说服我。”

面前高大的青年仿佛被Dean的这段话击中了,幽暗的光线下,Dean并不确定他看到的是准确的,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从Sam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受伤的神情,就像一缕微风那样转瞬而逝。

“不……其实我……我知道我说的有点过分了……”Dean试图为此辩解,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Sam那双写满“可怜兮兮”的眼睛,“你是个称职的骑士,我也非常欣赏你,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Sam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向地毯上的某一处,他蹲下来,将手指伸过去小心翼翼的触摸。那并不是血渍,而是一小滩黑色的粘液状流质,湿滑黏腻的触感让人反胃。

这时Sam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开始下意识地触碰自己腰间那把削铁如泥的佩剑。

“你发现了什么?”Dean挑了挑眉,榛绿色的眼睛清澈透亮。

“我想,这并不是你独自能对付的,尊贵的殿下,”Sam沉声道,“这些是灵质,它告诉我凶手并不是这座古堡里任何一个人,而是个恶灵。它恐怕还游荡在这座古堡之内,谁也不知道它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恶灵?”Dean假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薄薄的唇角勾起美好的弧度,“我从来不相信这些,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我的骑士口中听到这些关于凶鬼恶灵的奇异言论。”

“你应该相信我,殿下。”

Dean并不想承认,可他真的再一次拜倒在Sam的眼神攻势之下了。

“好吧,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并没有试着去了解我的过去,也不会了解。”Sam垂下眼眸,半长的深棕色发丝盖住一部分脸颊,显得分外柔软,“为了你,我会去找到那个可怕的恶灵,然后解决它。”

“噢,我期待着呢,我的骑士,”Dean凝视着Sam的侧脸,“并且我要跟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Sam语塞了,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位尊贵的王子,只听见他语气停顿了片刻,转而说道:

“只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把可怜的Edward给安葬了。”

并不寻常的一天从此开始。


-TBC-

等人物逐渐多了会用一个列表展示人物与身份的对应联系……这篇真的很像大坑啊,可能会写好多个这样的小故事还有发生的案件,才写到这里而已居然就1W字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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