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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   3~4章

5.

 

贵族们给横死的Edward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他们把他埋葬在了古堡外绵延成片的绿地后面，用屋外的松木做成了一个简易十字架插在他的坟前。众人为他吟唱悼词，站在他坟前为他祈福，只求这个可怜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眼下，见有人被无故杀害，贵族中的有一部分人开始感到恐惧，他们认为杀人凶手还存在于人群当中，不知什么时候会威胁到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把这座古堡当做他们的“诺亚方舟”的那群人终于意识到了四处都不是绝对的安全，他们害怕地想要逃离这里，却又不知道应该逃去哪里。整个古堡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尽管阳光仍旧耀眼，却不能掩盖古堡内越发阴森的气息。

Dean没有选择将真相告诉这些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之中的贵族们，虽然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仍旧镇定，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表现出极端的情绪。他们不能忍受与杀人凶手共处一室，为此，他们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让贴身随从去准备马车离开这里——或许回圣劳伦斯，或许去邻近的国家。总而言之，他们不能继续呆在这座可怕的古堡之中了。

年轻的王子Dean并没有出面去阻拦这些决意到离开的人，只是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那些转身离去的身影。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他十六岁时他的父王给他的一句忠告：“你不能绝对相信任何人，因为没有人会在丧失利益的情况下站在你这边。”

怀着有些抑郁的心情，他转身走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却猝不胜防地一头撞到某个人的怀里。对方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才让他没有从台阶上骨碌碌的摔下去。待他站稳了，那人才松开了放在他腰上的手。

“怎么……”Dean抬眼时正好看到那张在他面前放大的人畜无害的脸，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桶快要满溢出来的啤酒，只要松开桶圈就能朝四面八方溅射开来。

“殿下，您刚才快要跌倒了。”Sam礼貌地说。

“是的，是的我知道，”Dean咬了咬唇，柔软的嘴唇泛着一层水光，“真是感谢你。可还是请你以后不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背后了，好吗？自从相信你说的那些之后，我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遵命，殿下。”Sam将一只手放在胸前，向这位尊贵的王子行了个礼。

“那么，事情查的怎么样了？”Dean走上了两个台阶，因为在这个高度他可以俯视Sam，看到他那头柔软的深棕色头发的发顶。

“毫无头绪。那个恶灵并没有现身，”身材高大的骑士如实汇报着，“我认为现在应该尽可能地将人聚集起来，因为恶灵并不擅长对付一群人。”

“或许我应该同意那些女士的提议举办个舞会什么的，或者增加点室外活动。”Dean故作轻松地说。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日落了，入夜之后会变得更加危险，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我明白，所以要尽快，”Dean凑近了些，榛绿色的眼眸直直的望入他的眼底，“而且，并不是‘我’，而是‘我们’。”

“可是……”Sam的眼神看起来仍有犹豫，他并不想Dean身临险境，却始终拗不过Dean自己的意志。

有着一张漂亮面孔的王子再次将手指放上Sam的肩膀，如同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他所做的那样：“以后在私底下你可以叫我Dean，因为我讨厌‘殿下’这个称呼——它时刻提醒着我做一个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

 

温暖的阳光洒在缀满白色雏菊的绿茵地上，软绵绵的，像一层金绿色的毯子。这些出身贵族的男男女女们正撑着纯白色的洋伞漫步在其间的小道上，他们搬来了精致的桌子和椅子，鎏金的边沿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华。就像任何一个在圣劳伦斯城的午后那样，他们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开始了下午茶时间，女士们一边品味着杯中氤氲着芳香的红茶，一边与她们的女伴们讨论诗歌与艺术，男士们则在另一边谈论着关于哲学与这个时代所发展的生产力的话题。

“他们看起来比早上好多了，似乎已经忘记了恐惧为何物。”Sam靠在门前的一根纯白的大理石门柱上，喃喃自语道。

“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群体——他们是一群绝对的享乐主义者，”Dean有些傲慢地说道，“不仅是他们，连我也是。‘Enjoy while on can.（注2）’，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不过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了，也为我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Sam肯定道，“但是，你确定在这里的就是全部的人了吗？”

这句话提醒了Dean，他只知道当初跟随他来到这里的只有二十四个贵族，在早上已经有三个选择离开了这里，剩下的应该有二十一个才对。

这时，一位蓄着络腮胡的老人朝他走来，他戴着一顶靛蓝色的软呢帽，面容很和善，两鬓斑白，就连胡须也是灰白色的。Dean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只见对方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来，向他行了个礼。

“Bobby，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是我的长辈，不必向我行礼。”Dean真诚地说。

“殿下，”Bobby沉声道，“……Dean，我不明白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早晨刚有人横死，如今这群人却能在这里安然无恙的享乐，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Dean早就知道没有什么能瞒过Bobby那双尖锐的眼睛。Bobby Singer是这个国家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作为国王John的挚友以及世袭的侯爵，他是整个Winchester王族非常重视的人物，甚至拥有可以随意出入宫廷的权力。他看着Dean从天真无邪的孩童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王位继承人，一直以来给予了他无条件的支持，甚至可以说，他比国王John要更加宠爱Dean。

可是关于这次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全部告诉Bobby。

Bobby淡蓝色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焦虑的神色，显然不仅仅是对那些贵族不满那么简单。他不安地攒紧了手中的软呢帽，遍布着皱纹的手指陷进柔软的布料里。Dean察觉到了Bobby略微变化的情绪，忍不住出言询问。

“我的女儿Joanna还留在里面，她当时想换一条裙子，说过会儿就跟过来，”Bobby焦急的说，“可是她现在仍旧没有出现，我和她母亲都很担心她……你知道的，Dean，已经出了那样的事，我怎么也放心不下来，我要进去找她。”

Dean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他正想着怎么安抚Bobby，对方却挑起了灰白色的眉梢，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Dean的表情。

“你向我隐瞒了什么，孩子。”Bobby的眼睛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就像一对能够吸引秘密的玻璃球，他足够了解Dean，因为在他撒谎的时候他会舔嘴唇，一如十年前那个砸坏了John心爱的花瓶却求着他保守秘密的小王子。

“Bobby，有些事情我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怕你无法相信，”Dean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总之，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找Jo，与我同行的还有我的骑士Sam，他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一直都相信你，Dean，”Bobby伸出手来拍了拍Dean的肩膀，“无条件的相信。所以你不应该对我有所隐瞒。”

“那么，我就如实说了……”Dean有些犹豫地说，他那双榛绿色的眼珠转动着，不自觉地瞟向Sam那边，“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处在险境之中，而Jo的处境尤其危险，因为我们所要对付的不是什么杀人狂魔，而是——一个厉鬼，一个该死的幽灵。”

Bobby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就连浓密的灰白色胡须也翘了起来，他自顾自地朝大门方向踱步，一边气呼呼地给自己戴上那顶帽子。

“是真的，Singer侯爵，”守在Dean身旁一眼不发的Sam突然开口，他迈开长腿跟上Bobby的脚步，“我以自己‘骑士’的名义起誓，王子殿下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若要说点依据，他恐怕是这个国家最不会撒谎的人了。”

听到这番话，Dean给他使了个眼刀，榛绿色的眼睛闪动着初春抽出的第一缕新芽才有的色泽。

“一切都是后话。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Jo，确认她是否安全，好让Bobby安心下来。”Dean整理了自己的长披风，用金丝线系紧的纽带从他的颈间垂下，露出里面被精细刺绣的象征着Winchester王族的家徽。他朝那张充满黑暗与未知的门里跨了一步，便陷入了一片阒黑之中。

 

Sam提着一盏光线幽微的油灯走在最前方，视线一直落在紧跟在他身后的Dean身上，而Dean尽量Bobby走在自己前面。他们行走在幽暗密闭的长廊里，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千篇一律的陈设和被华丽的画框框起来的一幅幅肖像画。Sam从Bobby口中得知Jo住在东头最靠近旋转式楼梯的那一间房，当他们来到房门前试着用手推门时，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Jo？你好了吗？”Bobby试探性地询问着，一只手叩响了房门。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更多的不安用上他的心头。

Dean并没有选择继续等待，他卯足了力气一把撞开了房门，一声巨响之后，他们都看清了门里的一切——没有刺鼻的血腥味，淡金色卷发的少女Joanna穿着丝质的素色长裙，装饰在腰际的腰带缀满夺目的宝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她的头靠在床头柜的一侧，就像睡着了的洋娃娃，在她的身侧，有个纯铁制的衣架正倒在那里。

四周没有鲜血，也没有任何异味，Jo就像倒在地板上睡着了。Sam走过去用手探她的鼻息，全都再正常不过。

“平安无事。”他回头对着焦急不已的老Bobby说，对方顿时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Dean推了推Jo的肩膀，后者眼睫轻颤，总算苏醒了过来。

“Jo？你怎么了？”Dean凑上去询问，这时Bobby也凑了过来，淡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慈爱又关切。

“父亲。”Jo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Bobby，迷茫的眼神又重新焕发容光，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Joanna小姐，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Sam问道。

“是的，我还记得一部分，那简直是我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事情。”Jo将整张面孔深埋进手心之中，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Dean从自己身上取下披风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肩上。

“我看见一个，一个女孩。”

“女孩？”

“是的，”Jo连连点头，“她有着亚麻色的长发，乱糟糟的，别着一条脏兮兮的白色发带，穿着白色的裙子，上面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而且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Dean焦急地问。

“非常可怕，长满了尸斑，就像快要融化掉一样。”Jo回忆着女孩的样子，更想把自己埋进一个安全的深不见底的洞里。

这时Dean像是想到了什么，榛绿色的眼睛再一次望向Sam，说道：“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有人曾经讲过一样。”

“是Lenore，”Sam肯定地说道，“我并不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可能是我讲的故事把她招惹了过来。”

“全世界可不止有你一个知道那位可怜的小姐的故事，难道她会去挨家挨户地杀了他们吗？别开玩笑了，‘童话骑士’。”Dean摇了摇头，“我们首先要找到她，然后把她送回去——这才是眼下我们该做的。Jo，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当时我害怕极了，她提着刀朝我走过来，我顺手拿起了这个，”Jo拿起了脚边的铁制衣架，“我朝她挥了过去，她便在我眼前消失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Sam正仔细地查看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用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突然他像是有了什么发现。他站起身来，手中握着一条已经接近土黄色的发带。

“这次多亏了你，Joanna小姐。”Sam微笑道，Jo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此时，他才发觉到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搞砸了，刚才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去留意Dean是否还在身边，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Dean已经独自冲出去找那个该死的鬼魂了。

 

Dean举着起先被Sam提在手上的那盏油灯独自走在阴冷的长廊里，墙壁上悬挂的肖像画无一不露出神秘而又诡异的笑容。突然，一股阴风朝他扑面而来，带着腐烂的酸臭味和泥土的气味，提在手中的油灯也忽明忽灭。他开始下意识地向后退，尽管灯光所照到的范围仍旧空无一物。

因为太过安静，走廊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自己耳边清晰地回响。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背脊渗透着一丝刺骨的冰冷，这股冷意似乎要将他的皮肤划开，切入肌肉，直逼骨髓。那一瞬间他无法动弹，只能感受着冰冷的刀刃贴紧自己后背的腰窝。

“该死的。”此时的他也顾不上什么平常所要注意的良好教养，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国骂全部发泄出来。

亚麻色长发的Lenore突然出现在离他的正面不到一寸的地方，她的身材娇小，正仰着那张溃烂的面庞，一双黑洞般的眼睛不知正看向何处。那一瞬间Dean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倘若不是有个人突然将他护在身后的话。

Dean像是冻僵了一样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恶灵，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接近的Sam。Sam就像凭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用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他眼前的一切，如同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他抽出腰间的佩剑，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像一首写给英雄的赞美诗。

Sam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挥剑刺向面前的Lenore，鬼魂顿时在他们的眼前消散开来，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都结束了吗？”Dean从Sam的背后冒出头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还没有，”Sam叹息一声，将那段发带放在Dean手心里，“找个空阔的地方，撒上盐，然后烧了它，连一丝灰也不要留下，这样就算全部结束了。”

“我明白了。”Dean回答道，“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殿下。”Sam将佩剑收回刀鞘，“我只是希望以后您不要从我的视线里突然消失。”

“听着，Sam，”Dean说，“你想想，你做的这些，真是为了我吗？为了这个身为王子的我——这个国家将来的继承人？你把我当做你的使命了，是不是？”

面对Dean的提问，Sam选择了保持缄默。

究竟是因为Dean本身，还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使命？

他在脑中苦思冥想依然无法得到答案，只能继续一言不发地跟上前面不远处Dean的脚步。就算他只能望到Dean的背影，也能猜到此刻对方同样心事重重，就像一件华美的袍子蒙上厚厚的蛛网。

时间流逝，黄昏将至。

TBC

【注2】：意为”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章比较多，于是就分开发了。下一章也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