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2】Blue Stone（黑道AU，九更17.18）
第十七幕
弹药的气味还未完全消散，血液的甜腥味却渐趋浓烈。Jensen感觉有冷汗正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也让眼皮不住地轻颤，睫毛上挂满汗珠。一团烈焰般的鲜红在他眼前慢慢铺开，顺着地板的缝隙流到脚底，仿佛滚烫的火舌即将把他吞噬。不间断的脚步声被尖叫声掩盖，却依然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将渗出汗珠的手指扣上扳机——只见一双沾满鲜血的黑色皮鞋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视野之中，听起来很平稳，并不似年轻男子那样轻快，而就在他拉开保险栓准备射击的那一刻，却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似曾相识，大概属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Jensen只听见对方的声音顿了顿，接着离他越来越近，压抑着音调，森冷的语气令人胆寒：“总会有人看着你。”
他没有看见对方的脸，脑中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并不陌生，而且目的绝不仅仅是置他于死地那么简单。兀自调整呼吸之后，他冷静下来，将枪口对准了对方的左腿扣动了已经变得温热的扳机，这时一声巨响从耳边炸开，子弹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划破空气直直地冲向对方所在的方向，留下的余温让枪管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可结果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敏捷迅速，竟然轻而易举地闪避他的子弹，并且毫发无损地在有限时间之内躲到遮挡物后面朝这边补了一枪。
桌底的空间不够开阔，为了躲避这一发子弹Jensen只能匍匐在地，却不可避免地被地面上四溅的玻璃碎屑扎破了手掌，温热血液顺着手指向下流淌。而此时此刻，他看到对方又慢慢地向他走近，最终半蹲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深棕色瞳仁深邃而冰冷。
——Jensen在瞬间认出了他，尽管他已经和对方多年未曾相见。
“反应不错，不过想对付我还是差了点。”
对方手中握着一把P229型手枪，让Jensen想起多年之前自己也拥有相同型号的一把，被他锁在抽屉里不见天光。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个人早已脱离组织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重逢的那天。
Jeffrey Dean Morgan曾是Ackles家族最优秀的杀手之一，活跃于老Alan统治的时代，精湛枪法曾一时之间闻名整个黑道，实力甚至远在“Shadow”的“Ares”之前。在Ackles家族在西海岸落户之后，他在作为职业杀手的同时领导了家族内部的杀手组织，为家族在西海岸的势力扩张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而Jensen从小就在他手下接受训练，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后来家族内部突遭变故，Jeffrey因为不得而知的原因选择退出，这让一直叱咤风云的杀手组织遭受重创，群龙无首，这时老Alan想到了Jensen——那个表现出众却一直得不到重视的私生子，让他接管了杀手组织来发挥自己所长。
Jeffrey离开之后，他的行踪对于Jensen来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远渡重洋去了欧洲，可Jensen却觉得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片国土的某个角落里活得好好的，他想过许多种与恩师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相见。
他比过去沧桑了不少，轮廓坚毅的下巴上长满了灰白的胡渣，头发也变得花白，靠近耳廓的地方还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从右到左横贯下来直到颧骨处，可就算如此，他看起来仍然风度翩翩，一如那些特工片里走出来的绅士。
面对他的时候，Jensen的疑问远远多过了往日情谊，他有太多话想问对方了，却碍于身份没办法问出口，只能装成与对方毫不相识的模样继续针锋相对。对方也没有多言，只是又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将手枪的保险栓扣上，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大门，留下一地尸体而一次也没有回头。
这次事件中他损失了三名部下，其中两名被子弹直穿太阳穴当场毙命，剩下一名，也就是Ben，被打中心脏流血过多，没坚持几秒钟就断了气。或许当时对方是冲着他来的，或许当时对方真的有杀他的想法，他不知道，更不敢确定，只能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在心头暗自揣测，捡起落在一边的三枚弹壳——就是三枚，除了对付他之外，Jeffrey没有浪费一发子弹，都让它们尽可能的物尽其用，这个事实让Jensen忍不住在心里冒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Joshua刚到纽约，销声匿迹的杀手突然出现并大开杀戒，铲除的都是Padalecki家族的手下，所有关系串连在一起似乎并不那么像巧合。要是Jeffrey回了Ackles家族，要是这一切都是Joshua的命令，他应该怎样应对？
要是Joshua又将矛头对准了他本人，他又该怎样应对？
Jensen低下头用血淋淋的手指抚过领带上的家族纹章，光泽柔和的银十字与五芒星上黏稠鲜血散发红光，他艰难地将它取下来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接着将银色的回形针别在了Ben胸前，虔诚地画了个十字。
Jared闯进来的时候Jensen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手掌上一圈一圈地缠着绷带，桌边放着一盒针线和一瓶已经空掉一大半的威士忌，周围四散着几块剪断的止血纱布。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嘴唇有些发白，脸上的血迹还未完全擦去，看上去比平常憔悴了几分。Jared站在门边看着他，既没有吭声，也不敢走近，直到Jensen回过头来叫他的名字才走过来坐到对方身边。
避开Jensen手掌上的伤口，他将手指穿过对方的指缝，拉起来轻轻地吻了吻。
“你应该去医院。”
“一点小伤而已，并不碍事。”Jensen垂眸看着Jared与自己交握的手，瞳色暗沉，如同碧绿深潭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不管怎样，还是非常感谢长官的关心，只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Jared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细长的眼眸里眼神笃定，“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把那几个混蛋带了回来，我已经亲自解决了他们。”
“可是因为我的失职额外损失了三个手下，他们都非常优秀。”Jensen摇了摇头，齿列碾过苍白的下嘴唇，让它终于有了点血色，“发动这次突袭的对手实力太过强大，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我根本无法正面与之抗衡，责任应该都归咎于我。”
“Jensen。”Jared语气冷硬，严肃认真得不容辩驳，“这次遭受严重损失固然可惜，可是你还活着，那就已经足够——之前我失去了Chad，要是再失去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再责备自己，更不想看到你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明白吗？”
Jensen咬住嘴唇沉默不语，Jared凑过来轻吻他的额头，手掌捧着血迹干涸的脸颊，再一路下滑到敞开的领口抚过形状优美的锁骨，同时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你在与他交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Jensen被他撩拨得有些情动，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急促，嘴唇也不由自主地朝对方靠过去：“有……”
“他长什么样？是你认识的人吗？”
“他……很高……大概四五十岁……”Jensen在对方的手指探入衬衫下摆滑向腰际时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微红的脸颊贴上Jared宽阔的肩膀，“我……我不认识他。”
第十八幕
Jared靠在床头，一边吸烟一边看着Jensen往身上套好衣服，将肌肤上的吻痕咬痕一点点遮盖，语气又变回了汇报工作时毫无波澜的模样：“Joshua在不久之后势必还会有所行动，要是我们抢占先机胜算肯定会更大，在此之前我会尽全力去收集关于他们的所有情报，再逐一禀报。”话音刚落，Jared将手中点燃的香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目光灼灼，一如烟头绽开的微红火光。
“我会批准，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Jared绕到Jensen身边，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没有唇齿交缠，没有舔舐啃咬，就是那么单纯的嘴唇接触，清浅却深情，“一定不能像这次一样伤到自己，一切都以自己的安危为前提，知道吗？”
Jensen闭着眼睛，手指抚上对方的脸颊将这个吻加深：“你不允许，我当然不会胡来。”
“已经两次了，Jensen。”Jensen知道Jared只有在态度坚决的时候会这么叫他。“第一次你为我挡子弹差点没命，第二次你替我摆平问题遭到袭击，第三次我还能眼巴巴地看着你遇险却无能为力吗？够了，真的够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任何牺牲，这样只会让我为你担惊受怕——倘若再有下次，我会撤掉你的所有职务，让你只能永远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明白。”Jensen回答时瞳色渐深，令人想起昏暗光线下闪烁不定的猫眼，“……这次我会格外小心的。”
Jared的手指沿着Jensen颈部的曲线滑向他的领口，将发皱的衣领翻折整齐，同时凑到他耳边絮絮低语道：“保持联络，我的手机随时开着，有什么突发情况直接打过来。还有，我会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你，他们大多都是组织里最优秀的杀手，从老头子手下加入家族，都是Padalecki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他们跟着更能保证你的安全，毕竟我们的对手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Jensen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却抬起那双绿到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Jared，眼底的绿色依然纯粹，仿佛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无声倾诉，所有话语都藏在那一抹幻影般的榛绿里。
“Jen，你似乎还有话想对我说。”Jared终于按耐不住先开了口，却见Jensen眼里的星芒又黯淡了下去，紧闭的嘴唇上鲜红渐渐消退：“不……只是听你说起这些，我想到一些事情。”Jared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却见Jensen摇了摇头，将领带缠上颈子，用手指抚过染血的银灰色条纹。
“Ben死了。”
“我知道。”
“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Jensen坦白道，声音压低，似乎每一次呼吸都透着寒气，“我把纹章给他了，你介不介意？”
“家族纹章本来就应该赐予为家族做出卓越贡献的人，这样做并无不妥，我为什么要介意？”Jared反问着，狭长的眼眸却渐渐结满冰霜，“作为家族的领导者，我甚至应该厚葬他，好好安抚他的家人，在他的墓碑上写上——勇敢、忠诚的战士Benjamin Miller，Padalecki家族会永远记得你的名字。”
“你还是介意。”Jensen轻声道。
“Ben是个好孩子，年轻、阳光、开朗，可太过天真善良，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做一名杀手。”Jared叹了口气，将那条染血的领带从Jensen颈间抽离，又将自己那条系上他的脖颈，“我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宝贝。然而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想法？”
“我知道，可是我并不……”Jensen刚想出言反驳，却被对方宽大的手掌捂住嘴唇无法言语。Jared拉扯着Jensen胸前的领带，让对方转过来，鼻尖抵着对方的鼻尖，道：“你对他没兴趣，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你并没有趁早让他死心，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了他更多希望——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Jen？”
“他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学生。”Jensen回答，“我会顾及他的脸面，他也应该清楚我的态度——不过现在看来，我及早地与他撇清关系，让他恨我、怕我、远离我是更好的选择。”
“他爱你！为了你甚至愿意舍弃性命，”Jared突然紧紧地抓住Jensen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吼，又颓然地放开，喃喃道，“有时候我倒是挺羡慕他的……”
至少用这样的方式，他能被你永远记在心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了解Ackles家族在纽约的据点。
可是除了Chris之外，Jensen与Ackles家族所有的联系都已经切断。他不敢保证Chris是否跟着Joshua一起来了纽约，更无法推测他是否知道据点的确切所在地，他只知道Chris平常与他联系的电话号码现在正被Joshua占用，要是贸然打过去不仅会有极大风险，还会让生性多疑的Joshua有所怀疑，从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可他知道以Joshua的行事风格，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所在地这么快暴露，就算Jensen掌握着Padalecki家族最精密效率的情报网，也无法一时之间迅速掌握准确的情报。
所以他只能设下一个圈套，等着对方主动跳进去，就像个猎人一样等待自己的猎物上钩。
聪明如Jensen自然知道眼下Joshua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Jared Padalecki的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一直以来他背负着“在Padalecki家族卧底，取得Jared信任，在合适的时机杀掉对方”的任务，现在时机掌握在他手里，他可以自己利用，也可以作为诱饵抛给Joshua，将Jared引到对方枪口下。
只是，他现在暂时没有想要置Jared于死地的想法，甚至丝毫不愿意细想自己和Jared完全对立之后所面临怎样的境况。当这样的想法从他的脑中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了Ackles家族的荣誉，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朝Jared扣动扳机。毕竟Padalecki家族和Ackles家族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注定要势不两立，Jensen作为Ackles家族里的一员，自然想这个历史悠久的黑道世家重新回到当年在纽约的鼎盛时期，可Joshua的态度却令他失望至极，甚至无比愤怒。
Jensen原本完全可以不必把Joshua抵达纽约的消息告诉Jared，从而让Joshua的计划进行得更顺利，可他还是将这个事实透露给了Jared——不仅是为了给对方做出提醒，还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毕竟他知道Jared为了他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来护他周全，从而减小受到Joshua威胁的几率。回想起赌场里Jeffrey对他说的那句话，Jensen还是心有余悸，那无疑是句警告，或许是为了警告他必须记得自己的使命，不要有丝毫忤逆之心，他的身体里流着Ackles家族的血液，势必要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可现在的他并不像当初的态度那么坚决了，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对Jared动心，但Joshua如今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不信任，这使得他在Ackles家族内的地位岌岌可危，而Jared所能给他的远比他那个一直瞧不顺眼的兄长多得多——Jared给他完全的信任，崇高的地位，或许还有一丁点超越上下级关系的感情存在。
Jared对他是否只是一时迷恋？这个Jensen并不敢确定。然而在他心里有杆秤，自然知道更倾向于哪一方对自己更有利——暂时稳住Jared，和他一起去对付Joshua无疑是更明智的选择，即使他被看作Ackles家族的叛徒，也比死在Jared手里要好得多。一旦Joshua被扳倒，家族的继承人位置空缺出来的时候，他便可以达到自己从未想过的高度。
不必考虑Ackles家族里其他人的立场，趋炎附势，随波逐流是在行走在道上最稳妥的方法，也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只要他得势，自然会得到其他人的拥戴。
只是那个时候，他便不得不站去Jared的对立面了。
想到这里，他便伸出手开始不自觉地在西装口袋里摸索那只银色的打火机。他需要香烟来帮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想法，将什么任务信念未来抛诸脑后，让自己完全沉溺在焦油和尼古丁的气味里。
回想起Jensen提到Ben时的表情，Jared感到惴惴不安。那表情太过平静，榛绿色的眼眸就像两汪碧潭一般波澜不惊，既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哀乐，虽然他能从Jensen的语气里听出悲伤，可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却毫无感情，犹如冬日里结冰的湖面一样平滑如镜，却不曾见过有光透进去，仿佛黑夜吞噬了白昼，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幽绿。
一瞬间Jared差点以为Jensen早就料到了Ben会有这样的结局。
那时的他忍不住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尽管他已经来到家族里半年有余，并成为了他最信任的心腹和最宠爱的情人（从甩掉Sandra开始，他就默许了这种关系），他却依然无法了解Jensen的全部。所有的事实表明Jensen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太多太多的内在让他未曾注意到——可他的魄力、他的野心、他的胆识都可见一斑，正因为如此，Jensen才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
他想知道Jensen所有的真实想法，想看看在那双平静无波的绿眼睛底下的深潭是否可以丈量，想让对方心底的那座庞大冰山完全浮出水面。
伴随着强烈的求知欲，Jared喝光了办公桌上那瓶已经揭开瓶盖的干红。他能感觉酒精正在他的血液里飞速扩散，让他的肌肤也渗出醉酒独有的微红和温度。然而此时此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醉意里拖出了一大半，他打开门，只见Jensen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
“长官，我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tbc.
